蹲下去然後站起來

崔健在草莓音樂節的舞臺上,嘶啞著嗓子問台下的觀眾:“你們年輕嗎?你們還有夢嗎?”

有些70後的死忠趴在第一排,喊的熱淚盈眶:“我們有夢!”

崔健真的老了,攝像頭把他臉上的褶子,稀疏的頭髮捕捉的一覽無遺,同樣老去的還有他的那幫老戰友們,90年代和他一起唱《紅旗下的蛋》《一塊紅布》《新長征路上的搖滾》《一無所有》《花房姑娘》的樂隊,那是幾個已組家室,曾經放肆叛逆、紅遍天南海北的中年男人。

有人扛了紅旗,走上了舞臺,舞臺上旌旗飄揚,松煙把老男人們的眼神照的格外血性,大家跟隨崔健的手勢呐喊、衝撞……身旁的90後姑娘捅捅我:“為什麼你們那麼激動?為什麼他們的歌曲我一首都沒聽過呢?”

我該怎麼對她解釋我們這代70、80後對一個時代的懷念和致敬呢?

我說:“你聽下去吧,那是一個還用著紅暖瓶,大街上唱著《九妹》,沒那麼多的車,小販的吆喝也像一首搖滾詩歌的時代。”

唱到《新長征路上的搖滾》,崔健示意樂隊住了聲,銀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五角星,場內外寂靜如曠野,崔健還是戴著他標誌的鴨舌帽,就像那代玩搖滾的人頭上都別著一頂看不見的緊箍咒。

崔健說:“你們知道嗎?那時不讓我們搞地下樂隊,不讓一群人紮堆,我們就租了地下室,在地下室裏偷偷地排練。人群站滿了,沒椅子坐,就蹲地上,站到了大街外……員警來抓人,叫我們都把手反背到頭頂上,和犯人一樣靠牆角蹲著,槍眼子就對著這些年輕人。”

“可是他們的眼神裏有夢!那是亮閃閃的執拗的有夢的眼神。”

“就像這樣……”崔健緩緩下蹲,手反絞到頭頂上,“像這樣蹲陰影裏……”

“你們想站起來嗎!”崔健的聲音莊嚴得像審判官,從遙遠的地底傳來。“你們想站起來嗎!”

人群沸騰了。他們學著崔健蹲在了土地上,冰涼的土地滲著隔夜的霧霜,從腳底板爬起冷意。

“像這樣,站起來!”人群肅靜了幾分鐘,大地似在下沉,樹葉靜止在風裏,隨著崔健從臺上緩緩站起,音樂響起。

所有人都興奮的蹦起來了!蹦向了天空!